从稚嫩到成熟，《奇异博士》与超级英雄电影类型的成长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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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片的出现是好莱坞电影工业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 它保证了好莱坞电影的产能。“类型更多地演变成了一种可资利用的资源。”

而由漫威、DC等漫画公司推出的超级英雄电影则是好莱坞近年来一而再再而三创造卖座纪录的电影类型, 在这一类型电影中, 各种可视化的、炫目的超能绝技, 鲜活的英雄人物, 以及与美国历史或现实有关的场景等成为某种固定的模式, 在幻想性的夸张叙事中席卷全球。

斯科特·德瑞克森的《奇异博士》 (Doctor Strange, 2016) 便是这一新兴主流电影类型中一部惹人注目的作品, 在这部电影中, 超级英雄电影的审美机制, 尤其是类型化叙事是体现得较为明显的。

从整体上说, 超级英雄电影类型化叙事最为明显的特点便是在角色行动上的惩恶扬善模式。

超级英雄代表着正义, 而电影对于超级英雄的行为也有着一套特定的符码和价值系统设定, 如超级英雄必然会面临社会秩序的暂时混乱, 没有超能力的普通大众面临着反派的暴力威胁, 而此时的超级英雄便要战胜反派, 挑战危险。

在部分超级英雄电影中, 主人公还会被体制暂时排斥, 或被正方力量暂时误解, 从而走上一条孤胆英雄的道路, 并最终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而具体就《奇异博士》这部电影来看, 电影在重复上述行动模式的同时, 还表现出两个方面的在超级英雄电影中常见的类型化叙事特征。

超级英雄主人们往往会经历一个“迷失—成长”“失败—成功”的过程, 电影以超级英雄们落魄、不得志或无知、无能的一面拉近角色与观众的距离, 如在《神奇女侠》 (2017) 中, 女主人公戴安娜在刚到人类社会时处处懵懂无知, 品尝冰淇淋时大喜过望, 认为人类都是善良的等设定都是为了与其后戴安娜的成长形成对比, 也是让观众更为钟情这一人物。

在《奇异博士》中, 斯特兰奇获得超能力之前失去了自己灵活的、赖以生存的双手, 一度沦落到身无分文想贷款手术, 甚至连去加德满都时买的都是单程票等, 而他曾经因为怕影响自己盛名而拒绝给他人做手术的遭遇也“报应”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曾经讥讽过的医生后来自己却有求于对方等。

这些“接地气”的幼稚或落魄的一面都与后来他成为威风凛凛的奇异博士形成对比, 也传递给观众一种自我提升的激励感。

超级英雄电影惯用的叙事模式中包括一方面不断以紧张感层层递进的打斗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又在其中杂以幽默, 从而使叙事有张有弛。有的角色甚至主要承担的便是插科打诨的作用, 如在《蚁人》 (2015) 中的话痨路易斯等。在《奇异博士》中, 王便是一个给观众带来笑料的角色。

先是斯特兰奇不断对王说笑话而王毫无反应, 斯特兰奇说每次他开玩笑其他人都笑, 王说:“那些人是不是你的下属?”而从头到尾保持着肃穆面孔的王在大战结束后, 却因为斯特兰奇感慨的一句毫无笑点的话想到两人之间的往事而笑得前仰后合。这些都给电影增添了娱乐性。

超级英雄电影可以视作是西部电影这一类型片在当代的变种或延续。这两种类型片最基本的核心都是对个人英雄主义的尊崇。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说, 在美国以及受美国文化影响的地区, 观众笃信独立奋斗的价值以及肯定人应具有一定的冒险精神, 而从戏剧性的角度来说, 一个在灾难来临之际从天而降, 能够运用各种神奇技能打击邪恶, 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的人物形象, 以及在整个正邪较量时人物的牺牲、胜利等, 都足以制造充分的戏剧冲突, 满足观众猎奇的审美期待, 引发社会的集体共鸣。

在超级英雄类型电影中, 大量超级英雄都是带着人们集体无意识中的英雄审美渴望出现的。如漫威的蜘蛛侠, 彼得·帕克在发现自己成为身手敏捷的蜘蛛侠后, 奉行着“能力越大, 责任就越大”的人生格言, 发誓要用自己的超能力来与犯罪行为作战, 帮助无辜的人们;又如DC的蝙蝠侠, 因为父母被抢劫犯枪杀, 于是用金钱来制造装备以让自己获得“超能力”, 成为守护哥谭市的暗夜骑士。

而在《奇异博士》中, 主人公史蒂芬·斯特兰奇则原本是一名杰出高傲的医生, 由于在一次车祸中双手残疾而前往尼泊尔加德满都求医, 不料———却进入了一个神奇的魔法世界, 并经由导师古一法师而必须直面反派, 师兄卡西利亚斯, 以及卡西利亚斯为之卖命的幕后黑手———想统治宇宙的多玛姆。最终在多玛姆就要取得胜利时, 斯特兰奇选择牺牲自己和多玛姆进入一个封闭时空中, 用不断轮回的时间逼迫多玛姆和自己谈判, 最终取得了胜利。

斯特兰奇这一角色的丰满之处就在于, 他是一个拥有天赋之人, 但是他一开始拒绝了自己的超级英雄身份。他曾经明确表示过, 他来这里只是想把他的手治好, 重新做一名叱咤风云的外科医生, 而不想参加到魔法大战中来。

但是看似自私的斯特兰奇其实是一个有着救死扶伤责任感的人, 电影之前就已经对此进行过铺垫, 斯特兰奇有惧怕失败的一面, 对于没有把握成功的手术他不会接, 以免影响自己的名声, 但他又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已经确定死亡的人取出体内的子弹, 不让其影响死者以及将移植死者器官的病人。

可以说, 斯特兰奇的身上是具有两面性的。而古一法师的死则激发了斯特兰奇内心深处的责任感, 古一法师在临死之前用灵魂和斯特兰奇的灵魂在医院的阳台上交流, 告诉他如果他只做一名医生, 那么他能够救的人是很少的, 如果他接受了自己的天赋和古一法师的其他学生们并肩作战, 那么他将能拯救全人类, 这是斯特兰奇不应该拒绝的, 作为超级英雄的使命。

可以说, 尽管斯特兰奇出口伤人、自负自私的形象与人们一贯所熟悉的超级英雄有所不同, 但是从价值观念系统来说, 斯特兰奇的勇敢、大无畏依然满足着个人英雄主义的固有价值理念, 《奇异博士》依然披着普世价值的外衣。

如前所述, 超级英雄电影在类型化的过程中, 是不断向曾经的西部电影进行因袭和改造的, 其中对宏观世界体系的塑造也是超级英雄电影对西部片的学习。在西部片中, 辽阔浩瀚, 民风彪悍, 并且经过了电影人神话式改造的西部便是主人公们斗智斗勇的空间背景。

在美国西进运动的背景下, 西部代表了一种敏感且脆弱的, 需要英雄守卫的社会环境和文明生态, 可以说, 这一空间直接影响着电影对英雄形象的塑造以及对正邪二元对立、邪不胜正情结的演绎。

而超级英雄电影亦然, 只是相对于20世纪70年代以后迅速衰落的西部片而言, 超级英雄电影不仅开创的是更为多元、丰富的世界体系, 且由于超级英雄电影的虚构性更强, 因此在完善这个世界体系的时候, 电影人便有了更大的阐释余地。此时对叙事背景的设计已经不再仅仅是“神话式的改造”, 而是“神话式的创作”。

这一点也同样体现在《奇异博士》中, 与《奇异博士》发生联动的是《雷神》系列。

在《雷神3:诸神黄昏》 (2017) 中, 斯特兰奇将出场, 故事设定发生在奇异博士击败了多玛姆这一超空间反派之后。在漫画中, 奇异博士将绿巨人浩克打成重伤。此外, 在《奇异博士》中, 斯特兰奇所使用的武器就是《复仇者联盟》 (2012) 中的主要反派人物灭霸一心想得到的魔法石。这种叙事关联的制造是可圈可点的。

在漫威旗下的一系列超级英雄电影中, 蚁人、钢铁侠等的科技意味都极其浓厚, 超级英雄们主要是依靠生物科技等由人类研发的外部技术来突破人体极限, 实现所谓的超能力的, 而《奇异博士》和《雷神》两部则是偏向于神话的电影, 主人公的活动区域往往在超自然区域, 影片具有奇幻和魔幻而非科幻的风格。

但同样要指出的是, 相对于《雷神》等电影来说, 《奇异博士》还存在些微不足, 这种不足正是其“类型化”不够彻底造成的。

场景与逻辑是支撑叙事的两个支点。在如《蚁人》《钢铁侠》等超级英雄电影中, 叙事的框架是主人公位于人类社会的场景中, 但是拥有了飞天遁地, 能升能隐的超能力, 对观众熟悉的事物进行了陌生化;而在如以雷神为中心的系列单元中, 主人公生活的阿斯加德是一个远离人类社会的环境, 但是叙事逻辑却是观众熟悉的:雷神索尔和邪神洛基兄弟俩都希望得到父亲法布提的爱。

这两种陌生化方式都能激发观众的观影兴趣。而《奇异博士》则在场景和逻辑上都显得陌生有余而熟悉不足。

大量的魔法名词使得观众对这一世界亲切感不足, 也就对主人公产生情感联系的程度略显降低, 而斯特兰奇在电影叙事过半时就拿到了斗篷和阿戈摩托之眼这两样宝物, 削减了观众的紧张感。但瑕不掩瑜, 随着漫威对奇异博士故事的进一步完善, 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也能成为如超人、蝙蝠侠一样成熟的系列类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