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新报•行走中国」梁陆涛｜美是可以忘情的

原创 战友报缘 战友新报

2022-08-16 06:30 发表于北京

【编者的话】黄崖山既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又是一处天然胜景，瓮圪廊、 蘑菇山、桃花岭、凤凰山、骆驼峰等，美不胜收。这里建有亭塔、高山公园、烈士陵园、烈士公墓、烈士纪念塔和黄崖洞纪念馆。陆涛战友游兴之余，用文字抒发情感，读来仿佛置身其中，感同身受。

在记忆的长河里，脚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印迹，每每回味起来都有一种快感。

位于黎城县北45 千米的东崖底镇上赤峪村西黄崖山，因山崖伟岸、峭拔、雄奇、险峻而闻名远近。去山西黎城之前，只知道有个黄崖洞，知道有个建于抗战时期的兵工厂，那是我军第一座造枪炮弹药的工厂。及至进了山我才发现，真正令人惊叹不已的，倒是那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的黄崖山水。

我的故乡也在太行山区，我曾经赞美过许许多多北方的山姿山影。然而，进了黄崖山我才知道，我们太行山区竟然有如此奇伟世界！真也怪得很，一路上见到的都是荒凄凄的秃丘，突然就有一道伟岸的山门屏风般挡在眼前。绕过屏风，嗬，两座兀立的山峰拔地而起，刀切斧削般地整齐利落，抬头仰视，眼都看晕了。

进得“门”来，举目四望，远眺的视线被坚硬的石壁毫不留情地挡了回来。嘿，这才叫做山呢，一座座、一排排挺挺的峭壁前簇后拥，仿佛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将士夹道而立，把那条通向山里的石板路挤得窄窄巴巴，曲曲弯弯。当地人给这条狭窄的山间通道起了个挺形象的名字：“瓮圪廊”。人入其间，头顶似有似无漏开一线细若游丝的天，便会觉得那喧嚣的尘世陡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陌生。

手抚石壁摸索前行，耳畔渐渐响起潺潺流水声。低头细看，不知何时，沿着曲曲弯弯的小路，生出了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溪水欢快地流淌跳跃在山石的缝隙。

再往里去，山的夹缝渐渐宽了，那流水声便也渐渐增大，哗哗啦啦，叮叮咚咚。峰回路转，便有一道直泻而下的水帘垂挂在眼前，那水声也便在轰轰然中达到顶峰。其实瀑布才只有半米宽、10来米高，水流直下，几乎看不到溅起的水花。只因为是在幽深的峡谷，这声音便被夸张了许多倍，以至站在幽暗的流瀑面前，那吼喊的水声竟令人一阵阵头皮发紧。

跨过小石板桥，沿着一个不足一米宽的陡坡拾级而上。那坡又被一条深沟拦腰截断，全靠陡壁上高悬的一块木板吊桥放下来才可通过。1941年11月，日本鬼子纠集5000之众进攻黄崖山，企图破坏八路军的兵工厂。17岁的八路军战士崔振芳就是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孤身一人，阻击了上千之众的日本鬼子，用青春之躯掩护了兵工厂的顺利转移。

从瓮圪廊出来，面前豁然开朗了。苍苍茫茫的山岭各自逶迤远去，像几队列阵的士兵整装待发。“士兵”脚下是一泓幽静的深潭，几股清洌的泉水鸣着嘀声从“兵阵”里淙淙流下。潭旁突起一座竹笋样的山峰，气宇轩昂的“镇倭塔”傲然屹立在峰顶，仿佛一位久经征战的将军，在向他的群情激愤的士兵行注目礼。更叫人称奇的是在太行山区极难见到的那满坡满岭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更有永不懈怠的山泉，从茂密的草丛底处汩汩流泻，清脆的水声一直伴随着游人的脚步上到山顶。

我被这绮丽的山景陶醉了，以至头差点碰上一间低矮的小草屋而浑然不觉。小屋设在半山腰，屋前一张石桌、两条木凳为过往行人提供了一席小憩之地，一棵苍郁如盖的苹果树把小屋前巴掌大一片平地遮得严严实实。小屋的主人是个40多岁的妇女。她抬手指指头顶嵌在石壁上的几栋缺门少窗的石屋，她说那房子是她家的老屋。在半个世纪前的那场黄崖洞保卫战中，她家14口人被鬼子杀了13口，仅她母亲一人死里逃生。她说妈妈让她留在这里，初一、十五好给亲人的坟培培土、烧烧纸。她真的就留下了。向村里承包了房前那一片几成直角的坡地，种上玉米、谷子、土豆，盖了这间小屋，背来烟、酒和各类食品、饮料，通过与过往游人的往来，摄取一点都市生活的气息。

在黄崖洞纪念馆前，我们还遇到一位七旬老人，腰背虽然在当年的战火中留下残疾，但嗓门依然洪亮如古钟撞响。在著名的黄崖洞保卫战中，他曾经作为八路军特务团的向导，与敌鏖战7个昼夜。离休后他自愿回到故乡，每日带着女儿身背凉粉、茶叶，跋涉10余里，来纪念馆前为前来瞻仰先烈遗迹的游人送上一碗雪白的凉粉，斟上一杯喷香的茶水。

令人惊诧的是，他那身穿鲜艳衣着的20岁的女儿，项链戒指耳坠子耀眼地晃动着一片灿烂，俨然一副摩登女打扮，竟然也耐得住这山野的寂寞？

我问她，她冲我抿嘴一笑：“你说俺这黄崖山美不美啊？”

“美啊！”

“这不结了！”

噢，原来美是可以让人忘情的。

在美的自然景观面前，那些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世俗的观念、思维，陡然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渺小，那么让人不屑一顾。

走出山来，回首黄崖群峰，我只想起了一句话：我还会再来的，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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